黄昏――寻觅春天晕黄的静谧

――闲话偶尔的衡山路漫步

妖 妖

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在上海的街道上漫步了，讨厌那永远涌塞的人群、缓慢却呼啸的车流、混杂而暧昧的霓虹、霓虹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男女女、喧嚣的VIP或者阿曼尼和人满为患的钱柜门前为停车而吵架的保安和绅士淑女们……

所以，虽然从家到公司只十几分钟的路，却从来不肯慵慵懒懒地晃过去，一定要开着我那老掉牙的“老马”五分钟溜过去。

公司在上海难得的一条幽雅安静的小马路上，带一个很大的花园，葱茸的树木和草地，四季青翠，很是怡人！于是越发地想远离围墙外的花花绿绿和吵吵闹闹。每天呆到夜幕低垂，尽可能地推掉烦人的应酬，又钻进小车，奋力剪破永远堵塞的车流回到家里，闲适地喝点工人煲的鸡汤、烧的小菜，守着我的红酒、音乐和书，直到深夜入睡。

今天的黄昏，天空纯净得有点象假的，阳光透明得也有点不真实，空气中是春天那暖洋洋的暗香，我被这似真似幻的美丽的黄昏迷惑了，就这样走出了公司的铁门，拐上了衡山路――那条被誉为上海的香榭丽舍的、举世闻名的酒吧街。

黄昏的衡山路竟然有种奇怪的静谧，连行人都变得很稀少，车辆竟然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地川流不息了，这条深夜12点也会堵车的大马路，在法国梧桐那嫩绿的新叶的掩映中，变得从未有过地令人心旷神怡，我惶惑，彷佛回到了上个世纪。

我悠然地在人行道上踱步，身边是一家家挨着的酒吧或者茶楼，但是，没有了夜晚才亮起来的霓虹的涂鸦，他们是一栋栋迷人的带有异国风情的建筑物，我在猜测着，他们里面在大半个多世纪前曾经发生过多少红男绿女之间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故事，或者某些黑帮老大之间你死我活争霸上海滩的黑枪暗战；而，现在，他们的门楣上写着花哨的英文招牌，一派俗气而热闹的洋气和繁华，门外搭着色彩艳丽的阳篷和阳伞，摆着木质的咖啡桌椅，在没有附庸风雅的客人和贩卖各式酒水的先生小姐的这个黄昏，他们倒显得情调实足，有了点香榭丽舍大道上咖啡座那不动声色的诱惑的味道了。

有一段路，没有了这些酒吧餐厅，只有铸铁的栏杆围墙，墙内的夹竹桃蓬勃地伸到围墙外面来，我抬头伸手，彷佛就能握住那把翠绿，那束清香，我的心里被这翠绿和芬芳充盈着，莫名的愉悦满世界荡漾开来，我的笑，一定比今天这晶莹的夕阳更辉煌。抬头看，那从来不肯降纡屈尊的41号大楼，依然倔犟地高贵地尴尬地矗立在乌鲁木齐南路的路口，尽管它的窗户至今没有几盏灯光会亮起。这栋曾经只租不售、令很多上海滩新贵仰视的大楼，外观经过了修整，依然地贵气实足，只是，虽然它现在肯出售了，而且售价也不算是上海现在最贵的，但是，这栋曾经是上海滩最著名的大楼的套型却落伍了，我也曾心痒痒地去看过，却因无法接受房间龊狭的布局而心冷，大概不少人，心同此理吧，所以它至今依然清冷，威严的大铁门口，只有门卫，衣着整齐地挺立着，时刻准备送往进出的客人，但是，在我踌躇在那里的几分钟里，并没有一个人进出，可惜了这栋据说是香港某船王的某姨太投资的巍峨建筑了！

我走到了著名的shashas，这栋三层楼，有着大大花园的老洋房，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下半叶，就被叫着shashas，曾经是我非常喜欢的咖啡吧、酒吧，它的三层楼，曾经摆着温厚柔软的大沙发，象私人俱乐部似地宁静和温馨，曾是我最爱去的酒吧，可以安安静静地跟二三好友或者客户品尝着纯正的蓝山咖啡，闲闲地聊着友谊或者生意，十分地惬意。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地方的洋人越来越多，多得连安静的三楼也失去了安静，多得连花园里也坐满了黄头发蓝眼睛的真洋鬼子和假洋鬼子，于是，这里的侍者学会了不讲中文，连客人跟他们讲中文点咖啡和酒，他们似乎也听不懂，于是，我再也不进这可爱的小红楼，而是选择旁边那栋音乐学院附中门口的藏珑坊，不仅因为这个茶楼名字的玲珑剔透，更因为它还保有一份稀有的安静；

过了shashas，便告别了著名的衡山路，转入了小而幽静的东平路，路的转角有我们经常去聚餐的一家著名的上海菜餐厅，也是一栋精致的小洋楼，有个小小院落，叫席家花园，就跟杨家厨房或者王家传菜一样，令人有莫名的亲切，加上这里的本帮菜确实正宗入味，我们这帮饕餮之客便常常要找到这个拐弯抹角的小洋楼来了，不顾他的停车场小得是多么地令人烦恼。

席家花园的不远处就是我的新家了，我喜欢我的新家，就在她的安静，小小的马路，车辆人流都不多，阳台面对着的是上上个世纪法国领馆的白色巴洛克风格洋楼，不远处有一个著名的街心花园，他的著名是因为矗立着一个几代文学青年心中的文学巨匠――普希金的雕塑，花园旁边，一条不起眼的长长的通道尽头是戴笠的公馆，现在是一家可以坐在露台上用餐的西餐厅，还有周围的花园洋房里，也不知道藏着其他什么故事。

这里其实布满了上海滩最红火的酒吧和茶楼，只是因为他们都藏在深深的庭园里面，倒依然显得难得的幽雅静谧，只是深夜的时候悄然而过的小车，倒比白天还多。可是在这个黄昏，那有着巨大花园的赫赫有名的宝莱娜，有的，只是幽深的花园、参天的绿树、盛开的鲜花和迷人的老建筑，我差点就被迷惑了、走入那静静盛开的花丛中……

大煞风景的是，路边立着两个年轻的男老外和一个中国girl，其中一个看上去象是欧洲血统的，明目张胆地将他的眼光从他的女伴身上飘过来，我低头，收起满脸洋溢的春意，扬长而过。

旁边面包房的新鲜面包的香味拯救了我，一头钻进面包房，我酷爱刚出炉的面包和糕点，这是我爱上海的不可救药的原因之一，这里永远可以找到最新鲜可口的面包和西点，我捧着法国长棍面包和土司，还有椰丝薄饼，在浓浓的香味包围着，结束了美妙的黄昏漫步。

――我到家了！

家里也有精心栽种的树木和新鲜的白玫瑰，但是，这个黄昏，我怀念衡山路夕阳里肥肥的摇曳着的夹竹桃的绿叶，和宝莱娜的大花园里盛开的不知名的花儿！

也许，我会迷上春天的黄昏漫步，漫步在衡山路、漫步在上海这越来越珍稀的、偶尔静谧迷人的、黄昏的马路上，尽管也许还会有那败兴的一瞥……